[方舟]IDWK

臨光曾經想過的,想過流星喜歡自己--或者該說,她曾經以為流星喜歡自己。

一方面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方面是流星的本身的問題,雖然這麼說像是在推卸責任,可是問題真的不是完全出在自己身上,臨光對"喜歡"或者"情愛"之類的事情沒有太多了解與經驗,但至少知道這種沒有絕對的黑與白的事情反而更不能模糊其界線。

然而,流星很擅長模糊這個界線,模糊到了連臨光也看不清楚的程度。

好比說像現在這樣,一大清早就跑來跟自己去訓練室做晨練這種事,如果是普通的朋友之間在前一天有約定或是本來就有一起訓練的規劃,這樣做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流星卻好像摸清楚了自己的作息一樣總是自然而然的在這個時間出現在自己身邊,自然而然的跟自己打招呼,自然而然的跟著一起做...就像是在追求著什麼人時,會特地的去了解對方的事情之後再把一切都是為了對方而做的行為塑造的像是自然而然一樣。

臨光在出於好奇與憧憬的情況之下看過很多世俗的騎士文學與愛情小說,所以瞭解一些關於一個人如果要追求另外一個人時會做些什麼事,流星的行為正好就像那些小說中所描寫的一樣,讓人感到她似乎是對自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

不過臨光知道的,臨光知道,今天的流星來找自己是有其他目的的。

如果不把這些事情當作是有戀愛目的來思考流星的行為的話,一切都會變得十分清晰,清晰到讓人感到寂寞的程度。

「沖完澡之後要不要一起去廚房做早餐?正好可以...」
「剛好,今天是我負責早餐的菜單。」
「真是太好了,這樣就能隨意的加菜了吧?」

看著流星對自己調皮的眨了眨眼,臨光的肩膀稍微的垂了一下又馬上挺了起來,為了掩飾這個小小的動作,臨光做了個短短的深呼吸。

「我就知道...」
「什麼?」
「不,沒事,一起做吧,做早餐。」

那天早上,她替流星做了兩個煎蛋,她知道流星不是自己一個人吃飯;那天早上,流星與愛人在自己面前深吻,臨光嚇得獸耳尾獸尾僵直的無法動彈。

事後才聽說自己跟流星很要好的事情讓安潔莉娜吃醋了,臨光沒有感到意外,反而覺得現在才吃醋也太晚了,如果她聽說前幾天自己跟流星一起外出出任務時,在篝火旁聊了一整個晚上的星星、如果她聽說流星曾因為自己是她的舊識而替自己親手編織了花冠、如果她聽說流星以前跟自己徹夜討論卡西米爾故鄉的風景而睡在自己的房間...

自己對流星而言就是個能讓她回憶過去的故鄉的存在,不會再多了,就算真的很聊得來,就算自己會因為對方的一個小動作而忍不住屏息,也只會是朋友,真是受不了自己。

臨光曾經問過同樣跟流星很要好的守林人,如果,只是如果,流星希望跟她成為戀人,她會答應嗎?守林人害羞地低下頭,什麼也沒說,默默的走掉了,就當她是默認了,看來跟自己有同樣的想法的人很可能有這麼一兩個。

因為如果流星跟自己告白,自己也會答應的。

關於守林人的事情,臨光對她深表同情,因為她也是受害者。

她記得守林人來到羅德島的那天,流星聽說她是從卡西米爾來的,便很熱情的招呼她,雖然臨光看不出來守林人對於流星的熱情有什麼情緒反應,但流星卻跟我說守林人似乎很困惑為何有人能對一個陌生人這麼歡迎。

在那個時候,只有流星看的出來守林人的想法與情緒,也不怪乎守林人對流星的態度總是特別溫馴。

在之後,流星知道了更多關於守林人的事情,知道她來到羅德島的理由,知道她內心深藏的恨意,知道她的日常大小事跟行事習慣,接著就像對待臨光一樣,流星也那樣對待守林人,而就當守林人終於對流星展開笑容的那天,守林人也落得與臨光同樣的下場。

知道了流星跟誰在一起了,聽著流星說起那個人的事,很開心似的紅著臉,一字一句訴說著喜悅,但,那個喜悅並不與自己同在。

然後,那天以後,守林人對流星的依賴就少了那麼一點,面對流星時的表情也僵硬了那麼一點,這是臨光跟守林人相處了快半年才察覺到的微小變化,反倒流星對待守林人卻一樣一如往常。

這真的是流星的問題,不是我們的。

閃靈曾跟臨光提醒過,要臨光注意自己的眼神,她察覺了什麼臨光不需要知道,殞星也跟臨光說過,要小心控制自己的情感,臨光認為自己沒有她說的那麼不堪。

只有白金大剌剌地對著臨光說她愚蠢,這點臨光倒不否認了。

就像空說的一樣,就算知道了什麼,也不一定能改變的了什麼,而自己也不如白金對這類事情那麼積極,人各有志。

空也有喜歡的人,所以才能察覺這些發生在周圍的人的情事吧?偶爾能看見她那充滿戀慕的目光落在德克薩斯身上,那種外人能輕易察覺的純情讓臨光十分羨慕,所以德克薩斯才會對她特別溫柔。

但流星對誰都一樣,都一樣的歡迎,一樣的貼心,一樣的溫柔。

莫斯提馬說流星很怕寂寞,所以不管誰都好,流星都樂意與之相處,就算只是陪她玩玩電子魔術方塊,她也會很開心,因此當莫斯提馬偶爾回到羅德島時,總會跟流星說上幾句話後再走,看起來就像朋友,也像只是只有那麼幾句話的關係,不過光是能讓莫斯提馬駐足幾分鐘就已經很厲害了吧,真不愧是流星。

但臨光想糾正其中的一點,流星並不是誰來陪伴都好,而是因為有最重要的那一個人,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對流星來說充其量就只是羅德島的一份子中一個人,她才能一視同仁。

這份悲觀來自於白金的口述,就在她的邀約被拒絕了七十二次時,而就臨光的觀察所知,這口述可信度就好比格勞克斯掉在發電所的螺絲數量一樣超過了100。

「嗨,格勞克斯,這是妳的東西對吧?」

都能清楚想像出流星手拿著不知名形狀的螺絲朝著格勞克斯打招呼模樣,就像真的看過這個畫面一樣。

就算流星再怎麼的樂於助人,流星也真的,真的只會把時間留給她的愛人,真的只會把最好的都給予她的愛人,也只會在她愛人的面前露出那些微笑以外的喜怒哀樂。

流星的表情甚少變化,就算藍毒端著剛做好的蛋糕到她面前請她試吃也不能動搖她,唯一一次看到她生隊員的氣,也只是表情嚴肅的對玩鬧過頭、差點掉進海裡的卡緹說幾句教而已。

那個時候臨光才知道原來流星也是會生氣的。

「臨光,早上好,一個人嗎?」

腦中浮現出流星的聲音既平靜又柔和,在她的記憶中的流星一直都是十分得體的,並且溫柔、合群,喜歡照顧別人,自在的遊走在人群之中。

「辛苦了,臨光,我來支援了。」

對,自己就只知道這些,就算再怎麼追著她的一舉一動,臨光也就只了解到了這些。她不為自己所知的那一面只有她的愛人才知道嗎?所以流星才選擇了她,而不是自己。

有很多事情是自己做不到的,臨光懷疑,這很可能是流星所喜歡的事情,但自己做不到的。

臨光還記得那天下午的陽光柔軟的像絨毛一樣纖細的穿透透明的溫室天花板,撒在被各類植物所圍繞的她倆身上,推進之王枕著流星的大腿,就像那兩條腿原本就是她的枕頭一樣自在,見著臨光來的流星輕輕的拍了拍推進之王的頭,示意要她起來,但推進之王沒有馬上起來,只是轉過頭來看了臨光一眼,然後向她拋了個不耐煩的問句:

「現在嗎?」
「不,我只是過來看看情況,打擾了。」
「......」

推進之王沒說話,流星看起來對臨光很抱歉的樣子,臨光看著她們兩那樣,也就不方便繼續待在那當電燈泡了。

她只是在跟自己撒嬌...可能只有流星以為的是在撒嬌吧,她不可能不知道霸佔著她的腿休息的推進之王是什麼人,該說她遲鈍嗎?遲鈍到沒感受到別人對她的特別待遇。

臨光不認為是自己想多了,與其強迫自己不要帶著任何愛戀的角度去看這些事,不如就讓自己更加明白自己的處境或許會更好。

流星喜歡被依賴,喜歡被撒嬌,喜歡別人需要她--所以她才能接受那麼多人對她任性吧?但臨光不是個會隨意任性跟撒嬌的人,似乎已經足夠清楚自己與她的愛人的差距在哪裡了。

在讀書室內看著一個下午都沒翻動的書頁,臨光抬起頭閉上眼後又睜開眼,這裡是現實,整座讀書室內只有電子時鐘讀秒的滴答聲,她繼續把頭低下,勉強的翻了一頁後還是忍不住了,她闔上書本,今天是看不了了,看不了這本金早凱爾希硬是塞給自己的書。

滿腦子都是流星與安潔莉娜深吻的畫面,臨光感受到的動搖與無助無法找人吐露又無法自己一個人冷靜下來。

喜歡她,這是應該要結束的感情,但就算努力的自我解釋,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跟自己的眼睛。

腦中不斷浮現出過往與流星相處的美好,接著就被她跟別人親吻的畫面一個個的蓋過去,親吻著安潔莉娜的流星臉上微熱的紅暈讓臨光覺得好漂亮、好可愛。

那一切都屬於安潔莉娜,並不屬於自己。

隨之而來的悲傷大過於忌妒,痛苦大過於憎恨,羨慕大過於婉惜,臨光想起流星給自己的評價:妳是個好人,但太過於勉強自己了。

如果不勉強自己,妳會選擇我嗎?臨光真想好好地問問流星,問她為什麼沒有喜歡上朝夕跟她相處的自己,但這樣做也只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困擾吧。

臨光拿起書本站了起來,把坐過的椅子推了回去,外在的動作規規矩矩的,內裡卻亂成一團,直到走出讀書室臨光才注意到窗戶外面一片黯淡,滿天的灰雲遮蔽了星辰,現在的臨光看不到光芒,只看見了無盡的灰藍。

「原來妳在這裡啊,妳在看什麼呢?」

流星的聲音讓臨光短暫的回過神,可是又覺得這可能只是自己的想像的,因此沒有立即回應流星的問題。

「...今晚大概會下雨吧。」
「......」
「臨光?」

流星看著臨光說話,但臨光依舊凝視著窗外,沒有看向流星,應該說,她到現在還以為身旁的流星只是自己的幻覺。

「或許吧。」
「妳很沒精神呢?是因為濕氣嗎?妳的毛髮都捲起來了。」
「我的毛髮本來就有點捲。」
「嗯...是這樣嗎?」

她感覺臨光心不在焉的,或許給臨光來點刺激就能讓她提起點精神吧?不知道是不是本來就有點搗蛋的基因混在血液裡,流星從臨光背後冷不防的握住了她那雙金色的獸耳,讓臨光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不要鬧了!」
「哈哈,清醒了嗎?」
「唉...」

流星很少跟自己開這麼幼稚的玩笑,這舉動有點突然,讓臨光反應不及,只能盡力的掩飾自己的羞怯並轉移話題。

「晚餐時間差不多要到了,妳不去用餐嗎?」
「嗯~因為沒看到臨光在餐廳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回答,臨光愣了一楞才想出來要怎麼回應。

「妳沒跟安潔莉娜一起吃飯?」

這句話也讓流星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流星才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臉說:

「她身體不舒服,正睡著。」
「著涼了?」
「對,畢竟穿得那麼單薄的站在外頭吹風...」
「我--」

一句話噎在臨光喉頭發不出聲,花了點時間才好不容易吐了出來。

「妳知道我喜歡妳嗎?」
「這...」
「這應該是愛情,不是友情。」
「嗯...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外頭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此起彼落的,裡面也在下雨,此起彼落的。

「安潔莉娜沒有誤會。」
「是我的錯。」
「妳真的太過分了。」

流星看著臨光的濕潤的眼眶想替她拂去淚水卻又意識到這麼做或許才對她更殘忍,只好收起伸出的手,靜靜的看著臨光在自己面前靜靜的哭泣。

就像最初那種在心中的苗芽安靜的發芽,成長,茁壯,含苞,綻放,最終也是安靜的萎靡,本應艷紅的花瓣在染紅之前便一片片的落下,最後成為名為自我的土壤的肥料,等待再次盛開。

今天最後一次深深呼吸,臨光才終於開口。

「我愛妳。」

流星想盡力的維持笑容,但眉毛出賣了她。

「...謝謝妳。」

看著流星那張彆扭的表情,臨光笑了,輕輕的,雲淡風輕,但窗外依舊是那滂沱大雨。

這雨一時之間是停不了的,雖然臨光也沒想過它會停。

隔天早上,流星依舊按照以往的時間來找臨光做晨訓,臨光沒有拒絕,還是跟以前一樣,昨天發生的事情就像昨天的暴風一樣,今天早上就不在了。

今日窗外的是近日少見的萬里無雲。

「不過真要說的話,我覺得臨光妳也是啊。」
「什麼事?」
「妳們總說我很受歡迎,但我覺得臨光也很受歡迎吧?」
「這是怎麼回事?」

流星一邊歪著腦袋想著一邊慢吞吞地穿著襪子,好不容易才整理好她能說出口的話。

「我當初以為妳跟閃靈是一對。」
「...我對她很尊敬的。」
「是,我知道,我也想過可能是夜鶯。」
「別太過分。」
「好好,那...那麼白金?」
「她昨天不是才去找妳約會嗎!?」
「嘻嘻。」

笑什麼笑?臨光覺得莫名其妙。

「其實我很害怕失去。」

話題換了?這下換臨光歪著頭看著流星了。

「什麼意思?」
「妳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所以?」
「我不希望妳那麼快的就交上男女朋友。」

臨光這時才懂流星說什麼。這個人真的很莫名其妙,昨天才把自己弄哭,今天又開始對自己說這種好話讓自己心情複雜的不得了。

「我覺得我暫時擺脫不了妳了。」
「太棒了。」

如果有能讓大家都開心的結局,臨光覺得也就只能是這樣了吧。

流星穿好鞋子後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但沒有馬上走開,她回過頭看著臨光露出讓臨光不明所以的明朗笑容後才離開--或許自己也被特別對待到至今才發現吧。

流星是不是只有面對自己的時候特別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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